日暮倚修竹

忘羡衍生小番外—-以吾之手书吾爱之名

笛声清越悠扬,如清脆的鸟鸣一般盘旋在僻静的庭院上空,魏婴慵懒的倚靠在一枝粗壮的玉兰花枝上吹笛。千枝万蕊的玉兰素装淡裹亭亭玉立,春日的阳光透过花枝的缝隙洒到他脸上,犹如点点碎金。鲜红的发带在胸前随风轻轻摆动,一只纤长的黑靴垂在空中轻轻晃荡,好不惬意。


蓝湛下了早课,循笛声找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静好的画面。


见到这抹如月华倾泻的素白身影,魏婴眼前一亮,笑着叫道“蓝湛。”


正待爬下树,忽然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,在树上转了个身,身子一歪,便以背部着地的姿势向树下倒去。


蓝湛早在他转身的时候便心下了然,忙上前一步,纵身一跃,在半空中将他下坠的身体稳稳接住。这人真是稚子心性,自从上次在莲花坞从树上跳下被他接住以后,这种游戏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玩一次,乐此不疲。


两人簇拥着在树下站了一阵,忽然听到身后似有一阵轻微的声响,忙分开站正。却只见蓝启仁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看着他们。


“叔父。”蓝湛欠身施礼。


“蓝老先生。” 魏婴硬着头皮跟着施礼,心里一阵尴尬,刚才自己从树上跳下的情状也不知道被他看去了多少。


“咳咳,” 蓝启仁重重的咳嗽一声,面色阴晴不定,脸上就差写着“成何体统”四字,“忘机,你随我来!” 说完拂袖而去。


“糟了,蓝湛,你叔父不会是要罚你吧?”魏婴心里咯噔一下,不安地拉了拉蓝湛的衣袖。自从回云深不知处以后除了喝酒、晚睡晚起外,自己处处守规矩,就怕因为自己犯禁而连累蓝湛受罚。今日偶尔忘形一次,还是被蓝启仁逮个正着。


“无事,你先回房。” 蓝湛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。


蓝湛良久未回,魏婴坐立不安,不住地在静室来回踱步。忽见蓝湛推门进来,忙迎上去问:“蓝湛,没事吧?你叔父罚你了吗”。


“无事,” 蓝湛落座后将魏婴拉至身侧,注视他一阵,郑重的开口道:“魏婴,方才叔父问我可要和你行道侣婚典。”


“啊?”魏婴闻言一愣,错愕的地睁大了眼。


“叔父的意思是你我既已是夫妻,不应有实无名。应择吉日举行大婚,昭告天下。” 蓝湛解释道。


“你叔父不是一向不待见我吗,怎么。。。” 魏婴挠了挠头,颇为不解,诧异于蓝老头为何突然如此通情达理了。


“叔父虽严苛,但一向还是爱护小辈的。怎么,你不愿?”


“不是,不是,”怕他误会,魏婴连摆手解释。“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繁文缛节,兴师动众而已。“


他轻嗤一声,神色颇有黯然:“我这个夷陵老祖,邪魔外道的婚仪,有谁会乐意参加呢。”


“无妨,蓝氏发出的请帖他们。。。”


魏婴打断他的话:“是了,蓝氏的面子他们不能不给。但两个男人本就于礼不合。”


蓝湛握住他的手紧了紧,严肃道:“你知道,我向来不介意世俗。”


魏婴觉得胸口发闷,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,缓缓说道:“我自然不介意世人看法,可我介意你光风霁月的含光君被人非议。仙门百家以前对我喊打喊杀,现在也不过是忌惮你蓝氏而已。勉强来赴宴,也非真心实意的祝福,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编排我蛊惑了你堂堂仙门名士呢。”


蓝湛闻言也垂下眼睫,默然无语。


“好了,” 魏婴轻叹一口气,对蓝湛展颜一笑,“你叔父的好意我心领了,我并不在意虚礼,我们早就是夫妻了,不是吗?”


“嗯,”蓝湛点了点头,“我回禀叔父,一切从简,让你入族谱即可。”


两日后,吉日,宜祭祀。


魏婴难得卯时便起身,实际上他昨晚便紧张的一夜睡不安稳。


焚香净身后,蓝湛取过早已备好的蓝氏校服,细心地帮魏婴一件件地穿戴上,系好腰带,再拉他坐至铜镜前,梳拢一头乌黑的发丝,以红绳高束成马尾。


做完这些,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魏婴,一双素日里冰冷凛冽的浅色双眸里,此刻全是温暖和柔和。


“蓝二哥哥,我好看吗,是不是看呆了?” 魏婴笑着挑挑眉,轻轻转了一圈,白衣胜雪,缓带翻飞。


“嗯。” 一抹红晕悄悄的爬上了蓝湛的耳朵。


平日里魏婴虽吐槽蓝家的白衣繁琐之至披麻戴孝,他穿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姿,衬的他更加明俊逼人,身姿纤秀,让人愈发移不开眼。


行至蓝氏宗祠前,蓝启仁早已等候在此。难得闭关多日的蓝曦臣也在,较多日前所见又清减了几分。


魏婴乖巧的向蓝启仁施礼:“蓝老先生。”


蓝启仁胡子抖了一下,眉头又皱了起来。


魏婴正茫然不知所措,却见一旁的蓝曦臣微微一笑,用口型对他无声的说了两个字。


魏婴顿悟,重新看向蓝启仁,有些忐忑地叫道:“叔父。“


蓝启仁神情古怪了半瞬,应声道:“嗯。”


随后递给蓝湛一本卷宗:“此乃蓝氏族谱,你道侣的名字就由你亲自写上吧,随后再祭拜祖宗,今晚开家宴。”


又看向魏婴,语气教平时稍有和缓:“既入族谱,就是蓝氏中人,以后当举止有仪进退有度。切不可任性妄为 。”


“是。”魏婴偷偷吐了下舌头,被蓝湛拉着一同朝蓝启仁拜谢。


蓝启仁颔首,捋了捋胡子,受礼后先行离开。


蓝曦臣笑着望向胞弟,由衷的说道:“忘机,恭喜你,苦候多年,今日终得尝所愿。”随后向魏婴施以一礼,跟上蓝启仁离开。


祠堂的桌案边,魏婴专注地看着蓝湛,由于低头写字,纤长分明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,祠堂光线有些幽暗,烛光映在他脸上,更衬肤色如暖玉生辉。


他写的很慢,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在“蓝忘机”一旁空置的属于道侣那一行写下“道侣魏婴,字无羡,云梦人士”。


魏婴,魏无羡,这个名字他曾在十六年的相思岁月里在纸上写了千万遍,这个名字早已如三十三道戒鞭痕一样刻进他的身体。而今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在家谱上以他之手书所爱之名,这个名字在他百年之后也会刻在他的墓碑上,生则同衾死则同穴。


放下笔,两人相视一笑,眼底皆有万千星辉水光脉脉。


蓝湛取了三只线香,挽袖在香烛上点燃,递给魏婴,再取了三只自己拿在手里。两人一起在一排排蓝氏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跪下,双手奉香,无比虔诚地俯首叩拜,一拜,两拜,三拜,动作完全同步。


魏婴朝向蓝湛父亲青蘅君和他夫人的灵位,双手合十,在心里默念:青蘅君、蓝夫人,虽然我们无缘得见,但请允许我称你们父亲,母亲。我和蓝湛彼此倾心,请庇佑我们能厮守终生,得一世安稳。”


念完又偷偷瞅了瞅身边跪姿挺拔、侧脸曲线如琢如磨宛若一尊精致玉像的蓝湛,眉眼弯弯心满意足的笑了。


上完香离开祠堂后,两人一路无话,广袖之下,十指相扣。


一路上遇蓝氏门生三三两两地经过,魏婴连忙想将手抽回,可蓝湛握住他的力气颇大,一时竟挣不脱,不由的面色微红。反倒是蓝湛面不改色,越发的长进了。


“含光君,”思追和景仪迎面走来,正欲向蓝湛施礼,却在见到一袭白衣的魏婴后,一时怔忡。


思追一向沉稳,景仪却惊愕地大呼小叫起来,“啊。。。魏前辈,你。。。你。。。”随后他反应过来,促狭一笑:“听说先生允许你入族谱了,啧啧,今后应该改口叫‘二夫人’了。”


魏婴翻了个白眼,在景仪头上狠狠一个爆栗:“臭小子,你刚才叫我什么?”


“我错了错了,魏前辈,我以后不敢叫你二夫人”景仪揉揉抽痛的额头,毫无骨气的讨饶。


思追在一边捂嘴轻笑。


蓝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,淡淡地说道:“景仪,言语轻佻无状,抄家规三遍!”


说完拉着魏婴快步离去,留下景仪还在后面嚎啕。


魏婴突然一激灵反应过来,刚才自己不承认是二夫人,这个小古板不会生气了吧。


忙偷眼去看蓝湛脸色,支支吾吾地解释道“我不是不愿意被那样叫的。。。我本来就是。。。”


蓝湛目光深沉的看着他:“魏婴,我从未将你当成女子看待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魏婴笑嘻嘻的凑到他耳边,压低声音软软糯糯地说道:“只有你一个人能叫我夫人,我也叫你夫君,好不好?”


“嗯,回去再叫。”


“哈哈哈”魏婴大笑几声,蹦蹦跳跳的跑远了,宽大的袖袍随风飘动,如同蹁跹的蝴蝶。


这人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肯好好走路。蓝湛望着他的背影,眼底的笑意更甚,荡漾起层层涟漪,柔和无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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